上海

孟京辉与黄湘丽的「女性独角戏三部曲」

2017-05-17

大家好,我是安妮。

 

是时候聊一聊孟京辉与黄湘丽的「女性独角戏三部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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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孔德罡

 

这是一套三部曲吗?

 

它可以是,它一以贯之,一路到底,毫无迟疑;它又不是,因为它杂乱、意外、随意,自然而成,没有结构的遮蔽。

 

它看起来像是起承转合的行进,有关同一个主题的诞生、孕育和成长与爆发;它看起来又像是某部伟大作品的附属,创意未用够的延续,或者说屈服于创造新思维的不可能。

 

你可以说,这是孟京辉与黄湘丽的「女性独角戏三部曲」,分别叫作《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你好,忧愁》和《九又二分之一爱情》,当然另一种说法是,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成功之后,后面连续冒出来两部延续创意的流水线同人作品,至于之后还有几部,完全要看票房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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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问题是,孟京辉和黄湘丽在这三部独角戏里,有没有试图探索过某种连续性?

 

这种连续性并非在说相似性或者是同体系。毫无疑问,这三部作品都是同一个体系的,当观众走进剧场的一瞬间,他们就能从舞美中得出结论:他们看见了相同的白色高低平台,相同的灯光与投影,相同的沙发、吉他、酒精、茶几,话筒,雕塑,如果有不太细心的人,除了几何线条明确的《你好,忧愁》,可能都分不太清《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和《九又二分之一爱情》的舞台有什么区别。但这就和张武的孟京辉舞台永远都会有一台雪花纷飞的电视机那样,相似并不代表着延续,甚至有时只意味着创作者思维的割裂与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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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为黄湘丽平反的是,她的确在突破,挑战自己,这一点如何赞扬都不为过。

 

她演出了、或者说试图演出了三个灵魂相通,却又截然不同的女人。陌生女人,赛茜尔和小美,或许肢体的呈现总难以不重复,毕竟无论如何我们看到的永远只是她一个人的肢体,但我们听见的是不同的音色,我们听见的是不同的人。有的隐忍,愁怨,宛若死人,有的暴躁,天真,无所畏惧;有的放荡,戏谑而无助。

 

是的,虽然这三个女人都是疯子,疯病都是同样的:把爱情当作生命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我们谈论的都是爱情,可这爱情始终是在变的,最先是没有孕育的单恋,再到充满尝试和无所畏惧的青涩,最后到成熟之后的无情复仇,文本上爱情的主题得到的不是进化、也不是发展,更多的是随时间的某种延续,当然,这种延续绝对与圆满无关,或许在文本里就从来没有所谓圆满的余地:随着时空逝去,爱情可以有无数的扭曲方式,而三部曲所展示的,则就是三种在特定时间、特定空间与特定女性身上的不同扭曲:三种空间分别是「无法得到—得到却不珍惜—得到并很珍惜」,而三种扭曲则各自对应「得不到却仿佛得到—得到却仿佛得不到—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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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如果我们坚持这种解读的延续性,《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你好,忧愁》和《九又二分之一爱情》是可以被如此读解的,也因此,黄湘丽在不同剧作中对人物性格的不同把握,则有了文本之后的坚持依据:只不过令人奇异的是,角色从病态走向了不病态,矛盾从冲突对立变成了一条死理;《九又二分之一爱情》在人物、情节、线索和文本上的直接,很难不被称作是一种可以被包裹成「对主题进行纯粹表达」的实质上的妥协。

 

所以,尽管拉出了一条文本上的脉络,我们依然看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作为一部单独的作品,对《你好,忧愁》《九又二分之一爱情》强大的辐射力和「附属权」。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有的,她们也都有。《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没有的,她们也有,可是却又无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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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的爱情,隐忍,内省,自虐,「我爱你,与你无关」,平静病态的外表下惊涛骇浪掀翻海岛;而《你好,忧愁》、《九又二分之一爱情》里的爱情,轻易说出,大胆放纵,几乎不去思考,完全只在行动。

 

这很有趣,因为似乎「独角戏」里该有的行动性与多角色饰演,在《你好,忧愁》和《九又二分之一爱情》展现的可以说是淋漓尽致,而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黄湘丽除了男人的管家之外就没有扮演过什么其他角色,她沉溺在大量的叙述里,在无数的陈述中徜徉,她绝对没有像后来在《你好,忧愁》和《九又二分之一爱情》里那种什么角色都要演一下,同时近乎肢体剧、现代舞般的精准动作呈现。

 

一个有趣的,又或是细思极恐的结论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经典性,恰巧在于它作为一个叙述性文本与「独角戏」内生的相融,而并非技巧性的、呈现手法上的对应。换句话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做成独角戏,是浑然天成的;而《你好,忧愁》和《九又二分之一爱情》,则是需要技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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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完《你好,忧愁》后,我听到了大量的评论说「这个戏不适合做成独角戏」,这样评论之所以有一定道理,在我看来,是因为小说原著是一个很普通的第一人称叙述文本,其中的第一人称只是手段而并非主题,因此黄湘丽将其中的四个角色(还分年龄差距,还有男有女)演绎得越精致,越在伤害赛茜尔作为叙述主体拥有第一人称话语这一本质的魅力,最终导致了《你好,忧愁》最大的硬伤:用独角戏来讲故事,结果一个角色都没有立住;哪怕故事讲好了,情绪也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可以看到这样的反思出现在了《九又二分之一爱情》里,孟京辉虽然依然让黄湘丽饰演了类似厂长、面条、公主、市长等角色,但他将自己在其他作品里惯用的角色符号化能力,将那些角色的部分变成了插科打诨、活跃气氛的喜闹剧段落,强力地恢复了小美第一人称的叙述魅力,同时竟又还继续开发了黄湘丽的喜剧天赋——是的,评论《九又二分之一爱情》最吊诡的事情就是,舆论都在将其包装成孟黄二人走火入魔,而实际上,孟黄二人作出了太多妥协的、向观众方向后退的努力,这种努力很可惜,一并未被观众重视,二其实依然损伤了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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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观众们理解不到《九又二分之一爱情》的妥协?又或者说,观众们不接受《九又二分之一爱情》所作出的改变?这和「如何理解孟京辉」一样,实际上答案很简单:在《九又二分之一爱情》的结尾,厂长说出那句似乎和爱情主题关联不大,但却着重呈现的台词「没有关系,反正你是我的作品了,我是一个艺术家了」孟京辉在他的作品里无时无刻不在解答这个问题:你们究竟愿不愿意过一种「极端纯粹」的生活,这种生活的填充物可以是艺术,可以是爱情,可以是所谓「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只要愿意把这种生活过得极端,过得风花雪月,过得没有道德约束,过得放荡无耻为所欲为,不带任何其他的考虑?

 

如果你可以,你就能理解厂长的厚颜无耻,你就能理解小美复仇的本质,你就能理解赛茜尔狂热的自恋与占有欲,你就能理解「我爱你,与你无关」,你也能理解我们最初的,有关「女性独角戏三部曲」的疑问:

 

当然,创作者因为第一部作品的成功,试图制造一些更为成功的续作,组成有联系、有结构、有发展的「三部曲」;当然,他失败了,被人说是:看到第一部成功,立刻流水线制造出续作来继续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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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三个「当然」是,艺术怎么可以只允许一种风格只有一个成功的作品活着?如果没有《你好,忧愁》和《九又二分之一爱情》的尝试、丰富与延续,我们将如何找到新的眼光与角度去再次审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如果我们认同这类美学、我们认同这样的剧场,我们为什么不能希望这样的作品越来越多?

 

因此走出剧场的想法是,「我认同你做的一切,我想你做得更好。」

 

转载自安妮看戏wowtheatre 

微信ID:annikan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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