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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4《繁花》舞台剧请了青年编剧温方根据原著伊操刀改编。你可能不知道温方伊这个名字,但你一定听过她的另一部作品——《蒋公的面子》,或许很多人第一次接触话剧就是拜她所赐。《繁花》制作人提出由还在读博士的温方伊来改编作品时,后者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个中原因,《蒋公的面子》大热当然是一方面,我个人感觉,温方伊这个年龄段的编剧,能更好地拿捏住剧中两个时代——少年与中年之间的情感痛点。况且,《繁花》这部女性角色戏份相当多的作品,编剧的女性身份或许也是一大加成,毕竟有那么多的男作家/编剧不懂得怎么写女人戏。如何如何又如何Lv42023-05-16
一部35万字的作品,要在短短3小时的时间呈现出来,换作是谁都会头痛,所以一定程度的改编和取舍是必要和必须的。
改编
温方伊采取了相当讨巧的方式对原著进行了取舍,六七十年代选取了沪生、小毛两条线,90年代突出的则是阿宝这条线。陶陶那条线去掉好理解,因为他是和其他三大主角(沪生、阿宝、小毛)关系最松散的,删掉了其他线的完整度都还在。而且,陶陶中年油腻男人,情节上不堪入目(涉黄啊)的太多,即使放进来也势必大改。
至于为什么少年时期删去了阿宝线,一方面是平衡各角色的戏份(中年的戏阿宝是主角),另一方面,我想无论是金宇澄还是温方伊都是有考量的,一流的作家,塑造人物不是靠多费笔墨,反倒是蜻蜓点水的呼应更使人叹服。所以,我们看到,舞台上身为律师的沪生稳重、不苟言笑的形象,是可以从少年时家庭的剧变、和姝华的感情挫折中找到答案的。同样的,“宝总”的身份和小时候资本家“克腊”(classy)的形象也是吻合的。事实上,整部剧,两个不同的年代形成的是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沪生—小毛—阿宝)。剧情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随处一处细节都在疯狂暗示这个人物的过去和将来。当然了,这样在长度上也更适合舞台上演出。
还有一个臆测就是,阿宝小时候的情节,比如资本家爷爷被抄家,爸爸地下情报人员的身份,演起来都会比较敏感。
那么喜欢阿宝的原著党们是不是只能无奈了呢,我觉得也不尽然,毕竟这次海报上写的是《繁花舞台剧·第一季》,我们大可以期待下第二季对原著的挖掘。
顺便也说说自己不太理解的改编
银凤请小毛吃绿豆汤那场戏,原著中老公海德是在场的。那一句“姐姐每一趟吃饭,就多摆一副碗筷”很明显是讲给海德听,这里变成对银凤说,倒像是小毛在撩银凤了。回来一看演员表,二楼爷叔和海德是同一人扮演的,难道是来不及换装吗才出此下策?
舞台呈现
看过原著的人,心里对舞台上的《繁花》是有一个预期的,就是整体风格是怎么样,人物的气质该怎么样。你看书的时候,文字通过眼睛转化成信息,在你脑中形成的印象,就是你对这本书的感知。我想说,这一出舞台剧,和我的感知,并没有什么违和。无论是舞美布景、道具、服装、方言,还是演员的选择,这些,不得不说,都太“繁花”了。
整个制作组在还原六七十年代生活画面方面费劲了心思,相比于90年代的戏,这个年代的表演更值得期待,对于年轻的观众来说,充满了好奇,对年长的观众来说,又有怀念的意味在。比如,那个年代国庆节时兴的是看礼花,看电影是要提前排队买票的,唱片机还是稀奇货,做饭是要生煤炉的。尤其是去沪生家过生日这场戏,上楼前先是坐电梯,拉拉链门、响铃、向上牵引、加速减速、响铃、拉铁栅门,电梯当然是不存在的,但在演员动作和声效的配合下,这一场景已经映入观众们脑中。
还是这场戏,一时间舞台上汇集了军人、知识分子、资本家、工人阶级多种身份,你能看到制作组在各人的服装上是做了严格区分的。沪生爸妈穿的是军衣军裤;小开阿宝头戴鸭舌帽,牛津纺白色上衣,英伦风十足;小毛蓝色线纹衫打底,粗布背带裤包身,符合他胡天野地的性格,弄脏了也不会心疼;姝华知性,温柔可人的短发套上白色发箍,浅蓝色长身连衣裙,毕竟是个读诗写诗的人。舞台的这种真实感,不仅使观众,也使演员自己迅速进入到角色当中,到忘我的境界。
切换场景,是每部舞台剧都要做的。以往我看过的话剧,切换无非是灯光熄灭,等新一幕的道具布置好,重新亮起灯来。《繁花》把舞台分成了前后两部分,前低后高;前面又分成左中右三块。演出时,可以做到这4块区域的彼此独立,即我这边演完了,就可以将这部分熄灯布置场景,与此同时其他亮灯的区域表演仍旧可以同步进行,丝毫不受影响。
舞台前方的区域是一个带舞台机械的大转盘。这个道具的妙处在于,除了作为常规的舞台使用,还作为时间和空间更替的象征。当其转动时,后面的屏幕也相应切换不同图片,暗示角色所处场景的变化。不仅如此,这个转盘还可以将演员动态下的状况模拟出来。比如,有一场戏小毛、沪生和姝华沿着转盘边走,渐渐小毛和其他两人拉开了差距,接着又是沪生和姝华慢慢拉开了差距。这种差距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还是姝华心理上因为对时代的失望,内心越来越孤寂的写照。
说起这个转盘,最后谢场的时候也算是一个彩蛋吧。所有演员围着转盘依次面朝外站定,正前方一束光线打下,转盘动,《新鸳鸯蝴蝶梦》谢场音乐起,后面屏幕实时显示演员名字,一一接受观众掌声,此时此刻,肾内腺素已至高点,除了感动,也感恩于主创们奉献了这么美好的表演,将《繁花》作品呈现在舞台上。
演员们谢场
苦命人小毛
《繁花》之所以受人喜爱,很大一方面在于故事的悲剧性。作者金宇澄毫不掩饰地掰碎人世间的温情,将悲情赤裸裸地展现给读者。剧中原本几段颇为温馨/暧昧的关系,都无一例外走到了尽头——这就是人生。
几段关系中,最让人心痛的,莫过于小毛与阿宝、沪生的绝交。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三人绝交,就好比《天龙八部》中的段誉与乔峰、虚竹绝交了,你能想象得到对读者的冲击有多大。
小毛的与沪生和阿宝绝交,有必然性。
小毛,工人阶级出身;沪生,空军干部子弟;阿宝,大资本家小开。与他们的身份相对应,小毛住的是工厂企业密集的普陀区小弄堂,沪生和阿宝的家则在富人和权贵们钟爱的静安区和卢湾区高级公寓。
三个人的家
小毛在和沪生、阿宝的结识的过程中,整体来说是被动的。在国泰电影院排队买票,刚好可以帮沪生多买两张,这才有了认识的机会。按照小毛的活动轨迹,是比较难打入沪生的社交圈的,这种友谊的开始,大抵可以诉诸“偶然”两字。常把“人们不禁要问”大字报话语挂在嘴边的沪生,除了认同小毛的为人,可能也会觉得,和工人阶级出身的小毛交往,是一件“政治正确”的事。
我不否认三人之间存在友谊,但是沪生和阿宝有没有在心底里认同过小毛呢?很难说。从刚开始见面小毛“结义金兰”的建议被无视,到沪生嘲讽中国武术为“骗术”,甚至于在背后调侃小毛在春香家过夜。小毛好像从来没有和他们两人对等相处过。于是呢,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了体己事,小毛选择和樊师傅、拳头师父商量,而不和沪生、阿宝说。
说到底,小毛的天花板,可能只是沪生、阿宝的地板而已。毕竟,阿宝有个吃定息的资本家爷爷,思南路奥斯汀汽车随便坐,平常的兴趣爱好是集邮;沪生家住配备电梯的英商公寓,爱好航模,对世界各大舰艇如数家珍,而小毛脱口而出的只是苏州河的铁驳船。这种差异,在天性使然的年幼尚可,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以后每一次“碰撞”,小毛都不禁要怀疑起自己的人生,或者如书中描述的只能“不响”。最终,他会发现,他们是玩不到一块的。
所以,拗断事件,沪生俩人调侃是导火索,但或许,也是小毛对自己在这段关系中身份的一种宣泄。小毛注定是要和他们渐行渐远的,只不过离开的时候,因为这件事以偏激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之前我一直在想,改编舞台剧的意义是什么?毕竟原著那么精彩,超越原著的可能性极低。看完这部剧,我有点想明白了,改编舞台剧,是想以另一种富有美感的形式,将作品的精彩之处呈现在舞台上,让观者以更直观的方式,了解并喜欢上这部作品。以上的这些,我想,这部《繁花》舞台剧是做到了。回复赞
Lv2《繁花》舞台剧请了青年编剧温方根据原著伊操刀改编。你可能不知道温方伊这个名字,但你一定听过她的另一部作品——《蒋公的面子》,或许很多人第一次接触话剧就是拜她所赐。《繁花》制作人提出由还在读博士的温方伊来改编作品时,后者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个中原因,《蒋公的面子》大热当然是一方面,我个人感觉,温方伊这个年龄段的编剧,能更好地拿捏住剧中两个时代——少年与中年之间的情感痛点。况且,《繁花》这部女性角色戏份相当多的作品,编剧的女性身份或许也是一大加成,毕竟有那么多的男作家/编剧不懂得怎么写女人戏。爱笑的美少女ZzLv22023-05-15
一部35万字的作品,要在短短3小时的时间呈现出来,换作是谁都会头痛,所以一定程度的改编和取舍是必要和必须的。
改编
温方伊采取了相当讨巧的方式对原著进行了取舍,六七十年代选取了沪生、小毛两条线,90年代突出的则是阿宝这条线。陶陶那条线去掉好理解,因为他是和其他三大主角(沪生、阿宝、小毛)关系最松散的,删掉了其他线的完整度都还在。而且,陶陶中年油腻男人,情节上不堪入目(涉黄啊)的太多,即使放进来也势必大改。
至于为什么少年时期删去了阿宝线,一方面是平衡各角色的戏份(中年的戏阿宝是主角),另一方面,我想无论是金宇澄还是温方伊都是有考量的,一流的作家,塑造人物不是靠多费笔墨,反倒是蜻蜓点水的呼应更使人叹服。所以,我们看到,舞台上身为律师的沪生稳重、不苟言笑的形象,是可以从少年时家庭的剧变、和姝华的感情挫折中找到答案的。同样的,“宝总”的身份和小时候资本家“克腊”(classy)的形象也是吻合的。事实上,整部剧,两个不同的年代形成的是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沪生—小毛—阿宝)。剧情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随处一处细节都在疯狂暗示这个人物的过去和将来。当然了,这样在长度上也更适合舞台上演出。
还有一个臆测就是,阿宝小时候的情节,比如资本家爷爷被抄家,爸爸地下情报人员的身份,演起来都会比较敏感。
那么喜欢阿宝的原著党们是不是只能无奈了呢,我觉得也不尽然,毕竟这次海报上写的是《繁花舞台剧·第一季》,我们大可以期待下第二季对原著的挖掘。
顺便也说说自己不太理解的改编
银凤请小毛吃绿豆汤那场戏,原著中老公海德是在场的。那一句“姐姐每一趟吃饭,就多摆一副碗筷”很明显是讲给海德听,这里变成对银凤说,倒像是小毛在撩银凤了。回来一看演员表,二楼爷叔和海德是同一人扮演的,难道是来不及换装吗才出此下策?
舞台呈现
看过原著的人,心里对舞台上的《繁花》是有一个预期的,就是整体风格是怎么样,人物的气质该怎么样。你看书的时候,文字通过眼睛转化成信息,在你脑中形成的印象,就是你对这本书的感知。我想说,这一出舞台剧,和我的感知,并没有什么违和。无论是舞美布景、道具、服装、方言,还是演员的选择,这些,不得不说,都太“繁花”了。
整个制作组在还原六七十年代生活画面方面费劲了心思,相比于90年代的戏,这个年代的表演更值得期待,对于年轻的观众来说,充满了好奇,对年长的观众来说,又有怀念的意味在。比如,那个年代国庆节时兴的是看礼花,看电影是要提前排队买票的,唱片机还是稀奇货,做饭是要生煤炉的。尤其是去沪生家过生日这场戏,上楼前先是坐电梯,拉拉链门、响铃、向上牵引、加速减速、响铃、拉铁栅门,电梯当然是不存在的,但在演员动作和声效的配合下,这一场景已经映入观众们脑中。
还是这场戏,一时间舞台上汇集了军人、知识分子、资本家、工人阶级多种身份,你能看到制作组在各人的服装上是做了严格区分的。沪生爸妈穿的是军衣军裤;小开阿宝头戴鸭舌帽,牛津纺白色上衣,英伦风十足;小毛蓝色线纹衫打底,粗布背带裤包身,符合他胡天野地的性格,弄脏了也不会心疼;姝华知性,温柔可人的短发套上白色发箍,浅蓝色长身连衣裙,毕竟是个读诗写诗的人。舞台的这种真实感,不仅使观众,也使演员自己迅速进入到角色当中,到忘我的境界。
切换场景,是每部舞台剧都要做的。以往我看过的话剧,切换无非是灯光熄灭,等新一幕的道具布置好,重新亮起灯来。《繁花》把舞台分成了前后两部分,前低后高;前面又分成左中右三块。演出时,可以做到这4块区域的彼此独立,即我这边演完了,就可以将这部分熄灯布置场景,与此同时其他亮灯的区域表演仍旧可以同步进行,丝毫不受影响。
舞台前方的区域是一个带舞台机械的大转盘。这个道具的妙处在于,除了作为常规的舞台使用,还作为时间和空间更替的象征。当其转动时,后面的屏幕也相应切换不同图片,暗示角色所处场景的变化。不仅如此,这个转盘还可以将演员动态下的状况模拟出来。比如,有一场戏小毛、沪生和姝华沿着转盘边走,渐渐小毛和其他两人拉开了差距,接着又是沪生和姝华慢慢拉开了差距。这种差距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还是姝华心理上因为对时代的失望,内心越来越孤寂的写照。
说起这个转盘,最后谢场的时候也算是一个彩蛋吧。所有演员围着转盘依次面朝外站定,正前方一束光线打下,转盘动,《新鸳鸯蝴蝶梦》谢场音乐起,后面屏幕实时显示演员名字,一一接受观众掌声,此时此刻,肾内腺素已至高点,除了感动,也感恩于主创们奉献了这么美好的表演,将《繁花》作品呈现在舞台上。
演员们谢场
苦命人小毛
《繁花》之所以受人喜爱,很大一方面在于故事的悲剧性。作者金宇澄毫不掩饰地掰碎人世间的温情,将悲情赤裸裸地展现给读者。剧中原本几段颇为温馨/暧昧的关系,都无一例外走到了尽头——这就是人生。
几段关系中,最让人心痛的,莫过于小毛与阿宝、沪生的绝交。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三人绝交,就好比《天龙八部》中的段誉与乔峰、虚竹绝交了,你能想象得到对读者的冲击有多大。
小毛的与沪生和阿宝绝交,有必然性。
小毛,工人阶级出身;沪生,空军干部子弟;阿宝,大资本家小开。与他们的身份相对应,小毛住的是工厂企业密集的普陀区小弄堂,沪生和阿宝的家则在富人和权贵们钟爱的静安区和卢湾区高级公寓。
三个人的家
小毛在和沪生、阿宝的结识的过程中,整体来说是被动的。在国泰电影院排队买票,刚好可以帮沪生多买两张,这才有了认识的机会。按照小毛的活动轨迹,是比较难打入沪生的社交圈的,这种友谊的开始,大抵可以诉诸“偶然”两字。常把“人们不禁要问”大字报话语挂在嘴边的沪生,除了认同小毛的为人,可能也会觉得,和工人阶级出身的小毛交往,是一件“政治正确”的事。
我不否认三人之间存在友谊,但是沪生和阿宝有没有在心底里认同过小毛呢?很难说。从刚开始见面小毛“结义金兰”的建议被无视,到沪生嘲讽中国武术为“骗术”,甚至于在背后调侃小毛在春香家过夜。小毛好像从来没有和他们两人对等相处过。于是呢,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了体己事,小毛选择和樊师傅、拳头师父商量,而不和沪生、阿宝说。
说到底,小毛的天花板,可能只是沪生、阿宝的地板而已。毕竟,阿宝有个吃定息的资本家爷爷,思南路奥斯汀汽车随便坐,平常的兴趣爱好是集邮;沪生家住配备电梯的英商公寓,爱好航模,对世界各大舰艇如数家珍,而小毛脱口而出的只是苏州河的铁驳船。这种差异,在天性使然的年幼尚可,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以后每一次“碰撞”,小毛都不禁要怀疑起自己的人生,或者如书中描述的只能“不响”。最终,他会发现,他们是玩不到一块的。
所以,拗断事件,沪生俩人调侃是导火索,但或许,也是小毛对自己在这段关系中身份的一种宣泄。小毛注定是要和他们渐行渐远的,只不过离开的时候,因为这件事以偏激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之前我一直在想,改编舞台剧的意义是什么?毕竟原著那么精彩,超越原著的可能性极低。看完这部剧,我有点想明白了,改编舞台剧,是想以另一种富有美感的形式,将作品的精彩之处呈现在舞台上,让观者以更直观的方式,了解并喜欢上这部作品。以上的这些,我想,这部《繁花》舞台剧是做到了。回复赞- Lv4好看,美爆,安利,如果来不及去看现场,那也可以找出官摄来看一看,真的精彩。汤老湿在路上👾Lv42019-05-12
舞美
不像法扎一样浮华绚烂,但是我却觉得美于法扎。
整部格局从头到尾设计都非常简单,没有大布置,大部分道具都融入了演绎本身,由角色自行带入场中,但又不突兀,反而能更灵活运用为角色表演的一部分。道具和服装从头到尾都有一种俄罗斯的浪漫主义美感,质朴,抽象,苍白,唯美,配上神仙构图,竟然将普希金原诗中那种抽象却令人心碎的感觉完美还原了。less is more,意境上取胜了。
很多幕都可以单独拿出来夸。
比如最经典那幕少女们穿着雪白的裙子坐上秋千,缓缓在舞台上升起,风吹动她们雪白的裙摆,白雪飘飘,感觉她们神圣得仿佛歌唱爱情的天使,但她们每个人脸上那种悲哀的神情,又仿佛哭诉着爱情悲剧的幽灵。配合着舞台最后面神奇的镜子幕布,倒影与现实,有种浮生若梦的感觉。
再比如我个人非常喜欢的连司机连斯基死去的那一幕。
我非常喜欢这版连斯基,不只演员极其帅,而且实在是太可爱太鲜活了[说到底只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白甜青年啊,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渣男射并不]
而当炽热的灵魂凋落,他背对着我们半裸着坐在大雪中死去,他的腰微微的弯着,曲线柔软宛如沉寂的希腊雕塑。枪鸣,死寂,随着音乐的爆开,雪落下来了,覆盖了他的头发,落满了他的身体。他是那么纯白,那么孤独。而舞台的中间,中年连斯基沉默的看着另一个死去的自己,而右侧,是崩溃的爱人奥尔加[构图绝了]。
不只是我,现场观众全场最喜欢的除了塔季扬娜,就是这对傻白甜情侣了,所以谢幕的时候他们的呼声最大。连斯基刚到村子就将代表着他的爱情的手风琴交给了这个可爱的跳脱的姑娘,他们唱着“银白色的月光下”,在每一个场景里亲密地挨在一起。他的心就好像那架开开合合的手风琴,永远鼓动着生命的节拍。直到他去世,年轻的爱人被迫带上头纱,被挽起手臂,被夺下唯一留下的手风琴,被一步一步拖走。
悲哀,但是好美。果然人类的美学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压榨上。
还有很多场景的小细节部分也可圈可点。
比如塔季扬娜的信被撕碎后,老年奥涅金小心地用玻璃框将它复原,那忧郁又温柔的神情,暴露了他对少女深藏心底的眷恋,而轻骑兵和老年连斯基也凑过了看碎掉的信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寂静,三个老大叔的手足无措,很可爱。
再比如,连斯基跟奥涅金对决的时候,枪原本在老年奥涅金手中,在说完诸多未来的懊悔之后,年轻的奥涅金一把抢过枪,对准连斯基毫不犹豫地开枪,了解故事结局的老年奥涅金的沉痛与深陷故事当局者迷的年轻奥涅金的冷酷形成对比,始终不愿将枪口对准奥涅金的连斯基与从始至终用枪指着连斯基的奥涅金也形成对比,最后再由奥涅金说出失魂落魄和“悲伤使旅行和自由都失去颜色”。
再比如,连斯基跟奥涅金对决前,连斯基遭受背叛痛苦无比,又不敢相信,在奥涅金台词的部分,自己一个人默默去墙角塔季扬娜的信前抵着头站着,可爱爆了。
还有塔季扬娜偷吃果酱之前,先轻轻吹掉了盖子上的雪,这样小的一个细节,也十分可爱。
当然,除了上面这些,我最喜欢的场景,无出其右,必定还要是塔季扬娜那幕“床戏”。
初见奥涅金之后,芳心暗许又懵懂悸动的塔季扬娜彻夜难眠,她在床上疯狂地翻滚喊叫,身体折成痛苦的直角,带着巨大的惶恐和愤怒地砸枕头,下一秒却又狂喜地跑跳,恨不得呼号奔告。爱情的力量使她力大无穷,她拖着床到处奔跑,抱着奶妈求她讲年轻的爱情,却又一句也听不进去,原因只是一句来自少女灵魂最深处的呼喊——“我恋爱了!”
这一幕真的经典,明明是幸福的,是饱含快乐的糖果,甚至带着点滑稽的小可爱,但是不只是我,在场很多人看到这幕都落泪了。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这样一个理想化的人格感动了,为纯粹的爱情潸然泪下。那一瞬间我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说塔季扬娜是全俄罗斯最可爱的理想,是俄罗斯式乃至全人类美好爱情最纯真的写真。一个少女的人性独白,一个少女的文化侧写。
当然也不是没有缺点。
缺点就是奥涅金作为主角的魅力有点不够。
作为文学界三大渣男[奥涅金、于连、贾宝玉]的代表,奥涅金是残酷而复杂的,但是在剧中,这点突出的不够,原因就是塔季扬娜的篇幅跟奥涅金的篇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第二幕开头非常冗长一段跟奥涅金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如果这部戏改成《塔季扬娜》我觉得更贴切,奥涅金早已沦为配角了。
但是也不好说,毕竟奥涅金本来就是“多余人”。多余人真的好多,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也是比较称职在做“多余人”的几个角色,一个是托尔斯泰的皮埃尔,一个是人间失格的边缘人,再就是奥涅金了。其实我觉得这三个,边缘得各有千秋,人间失格的“我”因为第一人称,着重于研究边缘人的内心,重视“人”自我的感觉和内心的探索,跟皮埃尔和奥涅金不太一样,姑且不放在一起讨论。
皮埃尔与奥涅金,作为多余人形象出现在文学作品中,有着相同的角色意义,那就是推动剧情发展以及反映社会深层问题。但是相对来说,我觉得皮埃尔非常不边缘,全程存在感极强,动不动出来跟安德烈讨论下哲学思想,而社会前进显然是有思想上的推进作用的[而且还抢了我可爱的娜塔莎岂可修]。相比之下,奥涅金可是非常多余了,啥也没干,而且确实挺可鄙的,非常符合可恨又可怜的多余人形象,如果照这个理论来说,普希金一开始的动机也许就是讴歌塔季扬娜的爱情,并没有我们后世解读那么多的阶级意义。我们受到的教育太过于喜欢把一切都局限在时代和意识形态的框架里进行解读,感情还要分主义,逮着一切“过去”的东西就说是“封建”“老派”,然后大加批判一拨,挺没劲的。
音乐
全剧音乐主要就是一首主题曲,但是却能吹整场,因为这首曲子就是柴可夫斯基的 “古老的法兰西民谣"。神仙作品,美得像仙境,就不多吹了。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我原本以为会用柴可夫斯基的奥涅金歌剧,但是反而没有,可是老柴的作品真的是硬啊,也是俄罗斯文化的写照了,不论怎么用都很贴合角色和情景。
另外还有一首奥尔加唱了非常很多遍的“叮铃铃”的歌。演员们演技唱功都没得说。
这里想单独把法扎拎出来做个比较。这么说不是为了踩一捧一,只是我在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法扎。法扎的优点非常多,舞台,服装,音乐,和男演员的颜值演技,都是登峰造极的,但是看完之后我感觉眼花缭乱,却没有澎湃的感觉,反而是简单朴素到近乎苍白的塔季扬娜让我泪如雨下,我不禁去思索个中原因。
我想第一就是因为普希金的故事构架是完美的,并且是有层次的,被编剧导演一改编,感觉赋活了。
其次,普希金的台词漏洞太少,两者的剧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普希金的台词太他妈简练了,又太他妈深刻了,这种菊苣就是个bug,后来者难望其项背,所以经典还是有经典的原因的。
既然如此,下面就聊聊剧本。
剧本
衡量影视作品的标准从来不应该是单一的镜头表达和社会含义,而是剧作内容本身。
所以先从剧本谈起。
《叶甫盖尼·奥涅金》,作为普希金的经典作品,可以说是俄罗斯超级大IP,柴可夫斯基为它写了一部伟大的格局,又由芭蕾大师约翰·克兰科将其改编为芭蕾舞剧,可以说剧中的塔季扬娜已经升华成整个俄罗斯的可爱的理想,而奥涅金式的爱情悲剧也成为了全人类爱情悲剧的写照。
所以这样的珠玉在前,导演选择了“忠于原著,忠于原著中角色的自然反应,且忠于原著所处的时代印记”。也是,你有多大本事,敢动普希金菊苣的原作。
整部格局台词全部出自普希金的原文,一个字没改。因为原作是诗体小说,不同于剧本或传统小说,它的台词相对意象化,也相对更简练,因此也就给了导演和编剧更多的设置上的创作空间。
所以重点表扬导演在角色的设置上的改编,除了原本的角色设置外,导演在第一幕就让老年奥涅金跟青年奥涅金直接对话,我们都知道。奥涅金的角色设定一直是冰冷无情、沉默寡言和高傲乖张的,这样的设定在诗歌里面没有问题,但是变成剧就会缺乏张力,所以鬼才导演就选择了将奥涅金一分为二,青年奥涅金负责演,老年奥涅金负责说,“说”的人又更无限接近于“想”,这样就避免了角色崩盘[求罗素好好学一学],又完美表现了奥涅金格格不入于世俗的角色特点。
而另一点睛之笔就是连司机连斯基——这个年轻殒命的可怜孩子,也是以青年老年这样分裂的形式来表达的,年轻的连斯基自不必说[炒鸡帅],老年的连斯基是作为奥涅金的幻想出现的,是奥涅金对过去的懊悔和自我摧残后的空虚的文学写照。这个设定简直可以让人高呼一声bravo。
为什么呢?
因为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动,就打通了原本在普希金长诗了看似完全不相关的两个角色——连斯基&奥涅金这对双生花。
其实很多人原本看完叶甫盖尼·奥涅金这部作品,始终都无法理解奥涅金与连斯基之间复杂的感情。起初二人互相耳闻互相轻蔑,到一见如故成为知交,这么看奥涅金就只是个死傲娇,而连斯基作为奥涅金唯一的朋友——“我们把其他人看作零,只把自己看作一”[全场都了然地笑了哈哈],代表了所有可爱美好热情柔软的东西。而且连斯基爱的是奥尔加,而奥涅金爱的是自己,两者本身没有冲突,何来奥涅金对奥尔加的调戏?那么何来反目这出戏?看上去这一切都是毫无逻辑的,其实这恰恰是普希金想要表达的——连斯基与奥涅金本就是一体,“诗歌和散文,冰雪和火焰,彼此的差别也不如他们明显。”奥涅金代表的是自己性格中软弱、冷酷、理性而黑暗的一面,而连斯基代表的就是“哥廷根的魂灵,康德的信徒,热爱自由、天性热烈、充满诗情”的奥涅金的另一面。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全戏从奥涅金的视角看过去,其实就是一场自我人格的搏斗和谋杀,天真烂漫的一面被生活摧折,变得千疮百孔自我否定的过程。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奥涅金在面对塔季扬娜纯真的告白时为何如此的悲观,因为他自身就是否定,否定自我,也否定世间所有可堪称之为美好的事物。而作为自己性格中美好的部分的连斯基,自然也被当做不必要的东西,甚至是耻辱的东西[奥涅金不允许自己沉溺在爱情当中,而连斯基却狂热的陷在轻薄女奥尔加的臂弯当中,这是奥涅金痛恨的一点]。
这种double式的人格解读是普希金原作里非常隐晦的部分,但却也并不是没有提示,最明显的一处,莫过于奥涅金在杀掉连斯基时那段对白,里面充满着懊悔和悲伤,这也是奥涅金离开这个小镇的直接导火索。倘若二人之间只是勾引所引发的背叛,那断断不会有失去后的不舍和绝望的情绪,更不会如此强烈。
编剧跟导演极好地抓住了这一点,进行了巧妙地再创造,让奥涅金这个角色看上去更立体,也更富有人情味。而这种double的应用在整部歌剧中都能看到,比如一开始的那一堆邻家少女,其实都是塔季扬娜内心复杂情绪的写照,而结尾女舞蹈老师的死亡象征了塔季扬娜爱情的死亡等等。
其他剧情就不详解了,对于这部戏的评论和夸赞,就像普希金的诗歌一样,是千言万语都无法说完的。这也许就是传奇作品与普通作品之间的区别,经典的寿命是无限绵长的,即使作者的声音已经苍老,但它自身的语言却是永远年青的,是万万年的。
其实说到底只是一个爱情故事,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说到底人类的题材就那么少,故事都是一样的,区分高下的是作者本身的伟大,是那些台词,是那些隽永智慧的语言。而在爱情的解读上,或者爱情诗上,我墙都不扶就扶普希金。这样简单的一个故事,因为普希金的语言,而变得如此充盈,这是普希金的胜利,也是文学的胜利。
“生活过、思索过,难免对人类产生蔑视。”
说实话,作为普希金脑残粉,第一句台词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跪了。
更何况亚历山大·我就是要决斗·谢尔盖耶维奇·情书圣手·普希金大大还在这本书里贡献了教科书般的情书写作教程。
写到这里,突然发现可以用我最喜欢的一篇普希金的诗结尾,虽然它并非出自奥涅金,却意外地贴合:
“我爱过你;爱情,或许还没有
在我的心底完全熄灭
但我已不愿再让它打扰你,
不愿再引起你丝毫悲切。
我曾默默地、无望地爱过你,
折磨我的,
时而是嫉妒,时而是羞怯。
我是那么真诚,那么温柔地爱过你,
愿上帝赐你别的人,也似我这般坚贞似铁。”
p.s 看了官摄的人也建议一定要去现场看一下,那种磅礴的悲剧美,以及满分的构图和表演,都是在现场才能体会到的。但不建议坐得太靠前,因为它的构图要坐得稍稍远一点才能看到。
p.s 这个故事很像汤姆和简奥斯汀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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