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法国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人都会对世界之王首曲子印象深刻。三个年轻人,踩着稳健的节拍,众星捧月般降临舞台。他们姿态昂扬,边走边唱,集万众瞩目于一身;他们风神俊秀,英姿勃发,眉宇间尽是狂放不羁;他们青春在握,不知疲倦,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忘情相拥,恣意相爱。所谓桀骜不驯,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莫过如此。在最好的年华里,歌尽最绚丽的梦。就连我们素来忧郁寡言的男主角罗密欧也变得踌躇满志,意气蓬勃。
罗密欧,拥有谜一样的双眼,游吟诗人纤细敏感的心。舞低歌尽人潮散去,这个长发飘逸的俊美少年,在青春痴梦中匆匆醒来,或言,陷得更深。他依偎着白衣死神的怀抱,深情咏唱对明日的担忧,担忧生命之弦戛然而止,唯恐今时今日的语笑晏晏将在明朝醉不复醒。对别人而言,青春好梦,梦境不过是梦境,没有必要追问它的意义。然后我们执着的罗密欧,却一遍遍呼喊天地神灵,他害怕星辰黯淡,生命褪色,害怕生命的馈赐被轻易挥霍,更怕轻而易举的幸福转瞬即碎。他的眼神,哀伤、迷离、多情,像“坠入地狱的天使,落难人间的天使,光明的天使”,任何女孩都会轻易迷失于这醉人的双眸,何况我们少不更事、纤尘不染的女主角,朱丽叶。
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是在怦然心动的那一刻最美。彼时的她,长裙曳地,舞步轻盈,面庞皎若明月;彼时的他,器宇轩昂,遗世独立,双眼柔情似水。他们相逢的那一瞬,灯光暗淡,乐曲终结,万物静止,旁人失色,于是,天地间孤零零的两个人,彻底为彼此沦陷。
忘情时分,谁还记得什么世仇家恨。可偏生,他们脚下的城池是死神的得意之作——维罗纳,仇恨早就深植于斯,在子民的血液中世世代代汩汩流淌。然而,这片被天神遗弃,被上帝诅咒,被死神一遍遍亲吻的土地,却诞生了一朵无比纯洁的爱之花,真叫人匪夷所思。我们都知道后来的故事,千遍百遍,听得久了,甚至不少人开始质疑爱情的真实。究竟什么是爱情?罗密欧和朱丽叶之间电光火石的激情膨胀,难道只是青春年少荷尔蒙作祟吗?
我不能赞同这样的论断。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的灵魂是用相同材料做成的:一个在目空一切的欢歌纵情中,竟不忘索问生命的意义;一个在天真懵懂的花样年华里,不依不饶地渴求爱与婚姻的共有。你可以说他们的想法单纯幼稚,可恰恰因为,他们保有孩童与生俱来的浪漫天性,才会显得如此与众不同。他们在世上茕茕独立,苦苦期盼着同一件事物——爱与美的永恒。两个等待爱的年轻人,终有一天,不期而遇,一见钟情——他们感受到了彼此身体里最敏感的心,最细腻的情,最孤单的灵魂,最纯真的信仰。这样的两个人,才会在命定之恨中谱写出可歌可泣的注定之爱。
少年人的爱是最真实最纯粹的爱,他们天真无邪,没有掺入丝毫杂质,有的只是奋不顾身去爱一个人的本能。至于成年人的爱,往往受面包诱惑、被权势熏染,夹杂着太多条件、算计、心机,显得那么不纯粹。年华老去时,人们心头念念不忘的总是初恋的纯真美好,似乎唯有在懵懵懂懂的年纪,才懂得义无反顾、不计代价地爱一个人。然而,即便当初爱下去,结果又怎样?太过美好的事物,总是太容易幻灭,谁敢保证最初的怦然心动不会被残酷的现实生活披上累累伤痕?这样看来,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或许并不是悲剧,他们的牺牲不仅化解了家族仇恨,更封存了世上最纯美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