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七折起】话剧《宝岛一村》专属版的全部评论
- 认证终于等到你。广州玩乐资讯认证2023-05-13
[海棠依旧,却再无人面桃花。]
有一艘船,你只要踏上,就可以去宝岛台湾。你去不去。
有一艘船,你只要踏上,就可以去宝岛台湾,可是这一去,和故乡、亲人的挥别是40年、50年、70年、一辈子。你去不去。
这艘一别数十年的[时空航船],在1949年真的出现了。
船上的人挥手告别,欢欣雀舞。他们坚信,不过是离去几天。
船下的人嘘寒问暖,嘱咐万千。他们不信,这一等竟是40年。
小龙女和杨过一别16年,仅在书中,就足以让你涕零。可是这一笔几十年的别离,在世界的战争移民史上,是这样触目惊心的存在着。
他们真真实实的活在台湾879个眷村里。他们日日夜夜想念的,可能就是你已然厌倦和嫌弃的[家乡]。
船上的人,在台湾过第一个年。喜气洋洋,意气风发。他们说,这是在台湾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年。
他们等待反攻大陆,可历史已经告诉我们,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无数次,在离别的码头驻足,却看不见旧时人新模样。霜白了头,船下人还在忧愁。
无数次,在油灯寒窗下缝衣,却刺破了手结出颗红豆。人面桃花,船上人只得孤酒。
无数次,在风天听秋燕呢哝,却任凭褶皱爬上了额头。红色砖墙,记不清的老排楼。
它立春,它立秋,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先天下,后天下,都比不上你能回家。
[我在想念,一段有血有肉的故事。]
大学最后一年,全班30个同学分成两组进行话剧大戏的汇报演出。
老师要求我们自己找到喜欢的剧本,在课堂上读出最喜欢的台词,让大家说说对每个剧本的看法。
一个同学上台。读了一段孟京辉《恋爱的犀牛》。
[啊。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
老师说,你明白这台词的意思吗。
同学说,鸟兽作为一种低等生物因为不能说话而绝望。
老师说,你歇会吧,你自己都不懂台词的意思,只为了深沉而装深沉,何来共鸣。
一个同学上台。读了一段査明哲《青春禁忌游戏》 。
[啊。在生活中找到支撑点,找到自己的位置很重要。考不上大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每个领域成为真正的人。]
同学抢先说,老师我知道这台词的意思。
老师说,这句话戳动了你的心弦?
同学说,我一大老爷们戳动不戳动心弦不要紧,关键我觉得这是句心灵好鸡汤。
老师说,你歇会吧,观众花两三个小时看你们演戏,不是来听你读连自己都打动不了的鸡汤。世界这么乱,装纯给谁看啊。
又一个同学上台。直接来了句《雷雨》。
[啊。就让天上的雷劈死我吧。]
老师说,你歇会吧,这雷劈了几十年了,都快劈成盘古开天地了。
全班哄堂大笑。
最后上台的同学,是和我一样来自山东的小白,平日里话不多言。他显然很紧张。拿着台词的手都有点哆嗦。
老师说,你读吧,怕什么。
小白清了清嗓子,看着老师开始念词,[这是我作为父亲写给你的。]
全班静了一会儿,目光齐齐的看向老师有些尴尬的脸。终于还是没憋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师拍了拍手说,笑什么,让他读完。
[这是我作为父亲写给你的。愿你此生不知道什么叫战争,愿你一生平安。1956年11月26日于宝岛一村。]小白读完这一句,静静的站在台上。
他读的是赖声川《宝岛一村》。
小白说,老师,它是一个故事,但它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
我们一个遮一个的偷偷拿出手机百度《宝岛一村》,可这一查,班里突然就鸦雀无声了。
你看,在这个光怪陆离琳琅满目的世界,你最渴望的还是一些纯朴真实却能在一瞬间打动你内心的声音。
[愿你思念未央,愿你不是局里人。]
我常常再想。
我所想念的精神撼动是什么。
对你我来说,可能根本对政治没什么兴趣。我们日复一日埋头于千篇一律的工作,上班挤公交,开车堵在东西快速路上,午餐吃食堂要排队,下了班只想一头倒在床上。
对你我来说,看见青岛大剧院《人鬼情未了》、《天鹅湖》、《大河之舞》、密密麻麻的精彩演出,可能对《宝岛一村》这个名字一眼扫过,它比起它们就像在纽约大街上一个穿着碎花裙扎着麻花辫还有两坨腮红的小姑娘,在天鹅湖中的丑小鸭、在整齐的踢踏舞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卖包子的村中小哥,太朴实无华、太平易近人。
对你我来说,可能想象不到有一部舞台作品,不像电影一样有镜头切换,不像文字一样可以写一句[几十年后]就变得万象更新、风云突变。几十个演员,就在你的眼皮底下,用3个小时还原了70年的有血有肉。
对你我来说,可能每张电影票平均30块,一个月能看4场,看完之后走出门来吐槽几句越来越智商漏洞的剧情,越来越粗制乱造的镜头,越来越基情四射的噱头也不觉得太亏。
你看,我们都是局里人。
我们有这么多的理由,不愿意仅仅比看电影多花100到200块去看这一部有血有肉的舞台剧。
那个历史,那个故事,那些人,真的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你还记得孩提时代,离开母亲一会就会大哭的自己吗。
你还记得幼年时,姥姥、姥爷总愿意和你讲他们在战争年代是如何排除万难把你父母拉扯大的吗。
你还记得外乡游学的你,在异乡看见[青岛啤酒]广告就骄傲兴奋到想拉住身边的人炫耀的心情吗。
你还记得你朋友圈中那些外国留学的同学,在发了一段时间白云蓝天后,会在有时差的凌晨两点发一句[想家]吗。
你还记得你年少时说过的情话吗,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还记得你高中时写在日记的话吗,希望除了赚钱过更有意义的生活。
你还记得,小时候别人问你的愿望,你说的那句,我希望一家人永远开心的生活在一起吗。
这些痛楚,《宝岛一村》的三个小时里,格外突兀。这些你可能不曾察觉的小事,对《宝岛一村》里的人来说确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疤痛。
但是他们让你心痛的,却是哀而不怨的乐观精神。
你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可能不知怎么,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比起死别,更痛生离。因为活着的每一分,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越重一分。
你觉得历史是什么。它不是你触摸不到的轰轰烈烈,它就是从你祖辈口中传下来的日日夜夜。
你觉得乡愁是什么。它不是你觉得矫情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它就是你在外地发烧无人身边照料时的一句[想家]。
你觉得回忆是什么。它不是你非要爱过多少人,它就是你腿上的一块疤,胳膊的一块胎记。
忙碌。麻木。生存。迷惘。很多直觉棱角被生活磨平,但我很庆幸,至少看到这个文章的你,和我一样,不愿意被生活流推着走,我们还可以用力让很多直觉复苏。
我还不愿意,每日机械一样的生活,我还愿意去感受和认知爱与悲悯。
我还不愿意,吝啬于一两百块钱放弃追求更好的感官选择,我还愿意用三个小时去沉淀自己,好好看一场悲欢离合。
好的作品是什么。可能就是让你愿意去看,愿意为它哭笑鼓掌。
成功的作品是什么。是能够让你在哭笑鼓掌后,真真切切的思考什么。
《宝岛一村》,真的是后者。
对于历史来说,几万人几十万人的背井离乡,只是一个冰冷数字。
可对于有血有肉的你我,我相信在你看完《宝岛一村》之后,你会了解我的这场事不关己的刻骨铭心。
我多么想替剧中人说一句,终于等到你。回复赞 - Lv4人活着就是要开心,尽量地开心,一群人要开心,一个人也要开心。你好、陈大发Lv42023-05-17
——老周说
4个月前听说赖声川的《宝岛一村》7月份要来上海,火速买了票。
那时候的我单着身,住在一个10平米逼仄的小房间里,每天挤一个多小时地铁上班,生活很窘迫,咬着牙花了几百块钱去期待一场一百多天后的演出,心里想的是:
赖声川,这戏要是不好看,你就死定了。
久仰大名,一再错过,这次也不知是跟谁赌的气,只是觉得排除万难也不能让7月发生任何事。当时是为了一扫灰暗生活的阴霾,没想到,帷幕一旦拉开,便是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不能自已。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坐着2号线来这里买票,晚间大雨倾盆,我吃了一顿麦当劳当晚饭,又来到这里,坐在座位上,听着王伟忠的开场词。
就如同如云见到子康的时候对子康说,我还记得我20多岁的那天早上,阳光很灿烂,你走出门去,意气风发,天黑了,你推开家门,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这样一个老头子,你回来干什么?你是来吃晚饭的吗?
这一早一晚,是40多个春秋,她捱着,他也捱着,两相见面,有旧情,更多的却是不甘、愤怒与嗔怪——这么多年你去哪了?为什么连个消息也不给我?
她嗔怪的不是他,是时代和命运。
《宝岛一村》是一个时代感很强的故事,三个家庭,被当时那个特殊的时代拉扯得无能为力,他们住在一起,共用厕所和窗户,说话隔一堵墙,老朱家里甚至始终杵着一根电线杆,落雨的时候,水都能顺着电线杆流进地下的土壤里。
但在当时,没有办法的事情实在太多。
那是一个猜不到未来的年代,他们来台湾的时候,以为一年以内就能回去,时间久了,老太太走了,孩子接二连三地出生,他们仿佛在这里扎了根,却还存着回家的念想,直到老蒋去世……
乖巧懂事的大毛后来卖了身,莽撞又吊儿郎当的大牛却成为了商界精英,当大牛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再次见到大毛时,他问她,该不该要,大毛说根据或然率,你现在的牌不该要。
大牛说,有些时候,或然率并没有用,我相信感觉,我要。
大毛发牌,然后,哭着对他说,21点,恭喜你,大牛。
年轻的时候,大毛与大牛玩21点半,大牛总是说着根据或然率你该要,或是不该要,可大毛总是凭感觉,说出与大牛的建议相反的选择,每一次都能赢,然后在大牛的怀里调皮地笑。
40年后,他们都老了,重逢在赌场里,这一次,说或然率的是大毛,赌运气的却成了大牛。
依旧是运气赢,可他俩却好像把所有的好运都压上了牌面,输掉了感情和人生。
时代,都是时代,冥冥之中就像有人一再与这群人开着玩笑,就像那个荒诞不经、却被一再提起的“戴笠死没死”的争论,他们曾经相信规矩,相信承诺,相信生活会变好,就像相信戴笠死了或没死一样坚定,最后,他们磕磕绊绊走到暮年,脸被打得啪啪响,也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是对是错。
那是一个将就的年代,物质将就,精神更是几乎荒芜,除了活着,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信仰”的事。
他们来台湾的时候,有人为了一席位置,冒用了别人的名字,那是为了保命的“欺骗”;大牛和大毛谈恋爱的时候,大毛的妈妈问他们为什么非要跑到防空洞里去聊天,房子连着房子,哪里来的“空间”和“隐私”;子康消失后,如云去老吴家做佣人,和老吴暗度陈仓,被老吴的妻子看在眼里,却彼此无从捅破,那是狭小圈子里不得不隐忍的“耻辱”……
很多年以后,连曾经每天洗澡听音乐的北京妞也不得不成为泼妇,她歇斯底里地拆散了自己的女儿和隔壁小子;对着一扇打碎的玻璃搬出毛蒋二人的旧账就为了逃那一点点修理费;明明过去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也修起了装饰品卖些小钱。
你能责怪她吗?她从骄傲的大小姐,落魄成现在的样子,那是她的错吗?
可我喜欢《宝岛一村》的故事,因为它只是一种艺术加工后的“纪实”,只有观察,而不带任何评判,有唏嘘,却没有苛责,有失落的生活,却没有任何愤怒与怨怼。
是啊,那不是一个好时代,甚至可以说是一段人们不愿记起的残忍的时代,活在那时候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大浪潮,一朝从大陆被冲上宝岛,就只有挣扎和将就的命。
可那也是一个有情有义有爱的时代。
老太太走之前,把闽南小妹叫到家中,教她做天津包子,那时候她们之间连语言也不通,可小妹在一连串老太太的指手画脚中,还是明白了她说的话:夏天,天津包子的馅儿啊,得三分肥七分瘦,到了冬天,天儿冷,四分肥六分瘦才更好。
老太太教小妹做包子的时候是夏天,到了冬天,老太太走了,小妹把四分肥六分瘦的包子供上牌位,泪流满面。
还有做棺材那段,老赵拿着十块钱求小黄做一口棺材,一口棺材外面都得100多,可他们只有十块钱,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积德行善,小黄一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若干年后,老赵去世,儿子小毛找到小黄,让他帮忙做一口棺材,给他父亲,他说他父亲说这口棺材的故事说了一辈子,大概用小黄做的棺材,才能走得更安心。
可怜小黄只是一个木匠,本不做棺材板儿的生意,为了他们那个村,硬是做了两口棺材。
……
那是一段真实存在的历史,横跨了四五十年时间,它有青春的叛逆,中年的惆怅,晚年的凄凉,看这部戏时我笑着哭,哭着笑,一直到终场,我边鼓掌边流泪。
因为小人物们在那段历史沉浮里挣扎得令人刺痛,而虽有刺痛,他们依然成为了一个个善良的人,善良的有情、有义、有爱的人,相互扶持,磕磕绊绊,一直到老,散落各方。
散场之后,我坐在出租车里,手里捧着剧组发来的包子,趁热打电话给我妈,我说,妈,你知道吗,你也生在一个乱七八糟的时代,可现在看来,你是我见过最优雅的老太太,你虽然常常无视规则,但在混乱的时代里,能保持你这种程度的善良,还有对艺术的一丁点追求,就是厉害,就很伟大。
命运给你们开了那么多玩笑,你们却还能还以命运一段精彩而不虚此行的人生。回复1赞 - Lv4一场内战,造就了无数个家庭的悲剧,母亲的儿子去了台湾,妻子的丈夫去了台湾。离开的时候他们都说,只是去几天啦,很快就打回来了,但是他们都撒了谎,这一去,是40年。难道这不是EnglishLv42023-05-13
王伟忠生于眷村,长于眷村,他很想把这些故事表达出来,对于他人而言,是一个青春的故事。对于他,这就是他自己的人生。
1949年国军败走大陆,几百万公教军人员以及家属随同来台。底层士兵在慌乱中重组家庭,住进眷村,开始新的生活。
物质的匮乏,精神的失落,都不能阻止他们在绝望中收拾起生活,一点一滴的开始。来自各个省份,言语难通,却有类似的经历。邻里之间,有互相扶持,有互相埋怨,到最后剩下的还是一辈子的感情。
一度被蒋委员长承诺的反攻大陆,勿忘在莒的目标激励着,幻想着回到自己的家乡,直到蒋公逝世,一切诺言都已经破灭。老兵们都在哭,哭蒋委员长的离世,更是哭自己梦想的破灭,哭着此生难返故乡。
当然,生活还是要继续。
80年代,大陆开放探亲,多少人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多少人的妻儿已经开枝散叶。多少桑海沧田。国共决裂40年,说来也不是多长的时间,对很多人而言,竟是一生。甚至,直至离世都没有回到故土,都没有再见父母兄妹一面。
从《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开始,以眷村为背景的故事接连上演。但是对于大陆观众而言,最感触的除了共有的人性感触以外,最动人的还是那场内战,兄弟阋墙,从来都不光彩,更可怕的是这场内战让数以百万人骨肉分离,经世不得相见。
当主角40年后回到上海,父母已经逝世,他跪在坟头,失声哭泣,从未想过,那次分离,竟是最后一次凝视父母的面容。此时,我听到身边昏暗的座位里四起的啜泣声。回复赞 - Lv3“眷村”——在台湾近代史中似乎是别具特色,有嚼头的一个词。在这个词所指代的实质在时间中逐渐流逝的时候,经过人们记忆的整理,复活在文艺作品当中。七夜Lv32023-05-13
《宝岛一村》演出介绍的第一句话是:“这是一个不说很可能就会随即消失的故事。”
“1949年从中国大陆撤退到台湾的60万军人、军眷是中国近代史上仅见的一次民族大迁徙,在人类历史中也算是一次巨大的迁徙。当时为解决新移民的居住问题,政府兴建不少临时性的眷舍予以安置。这批当时被视为战败外来者的新住民,带着反攻大陆的期望,在这些眷村中居住下来。”
——这是一般媒体上对《宝岛一村》,介绍“眷村”的文字。然而,这中国近代史上仅见的一次,在中国历史上,却是每逢改朝换代都要发生的事情。(性质上如此,当然,人口和规模没有可比性)
如果时间足够“古早”,那么一个少数民族或许就这样衍生出来了,我们今天所谓的“客家人”,既是唐宋以来以这样的形式演变为几只特殊的族群。
由于那段历史(此略),这些“异乡人”的命运跌落进文学母题中,他们无需矫揉造作,身下的影子细细看去,便是密密麻麻书写的“异乡”、“异客”、“思乡”、“等待”、“错过”、“生离”、“死别”、“追忆似水年华”的今夕对比。
而他们的下一代,既出生在一个文化碰撞融合的新纪元,又同时成长于父辈的命运的阴影之下,他们既对这个生他养他的土地怀有亲情,又对父辈们述说的故乡……这里不知道用什么修辞。他们在家乡和故乡之间是二元分裂,对待故乡的感情又是二元分裂的再分裂,甚至并非是沦为此情可待成追忆的一块碎片,也并非是现实身后的已惘然,等到他们亲临到“故乡”的时候,感受到的竟然是一种如同“即视感”一般似曾相识的“通灵体验”。
以大陆观众对台湾人民的认识和期望,或及大陆观众自身命运经历的体验而言,在这部剧中看到的或许全然是一种“异乡”、“思乡”的主题。一种海峡两岸之间“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那胸腔里向心力的“正能量”。讨巧的是,对于台湾观众而言,这又是一部“如何将他乡视故乡”的乡土认同的“正能量”。所以,该剧能上演一百六十多场,并且在大陆也能够获得超过十分钟以上的掌声,真是因为“左右逢缘”。
《宝岛一村》只是众多眷村中的一个,或者说,其实主要是这一个村中的三家人。三个小时的话剧,要表现四十多年来不同人物不同角色的共同处境,以及他们不同的性格和命运。
一个舞台上隔出三户人家,虽然剧情的推动有主调,可门户之间细节也众多,难以顾及;而就算是剧情的主线,却也是这家照顾一下,那里描绘几笔,就算哪吒有三头六臂,也只有一门心思,难免舞弄不周全。情节里的每一出,都选的是那些经典的,有代表性的来描绘;每一件事,边边角角,也是冰山的一角。看似娓娓道来,靠的是人生经验和共同处境之下的共同记忆来体认。说到底,就算所谓的“外省人”的命运和处境,也是作为“在台湾的外省人”的命运处境,我们大陆同胞掏心掏肺地看,他们掏心掏肺地演,剧是同一出,腔是一个调,可映射到心底里,到底是不同的画面和情感。鼓起掌来,又回到同一个声音。
不过,在最后……或许跟升旗的那一幕一样,白日旗被换成红旗,这部剧在大陆地上演,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舞弄得不周全,多少因为这些绑手绑脚,更明显了而已。回复赞 - Lv5总觉得该写点什么,才对得起心中的感动。第一次在看话剧的时候,觉得前一秒还在为催泪的剧情揪着心,后一秒就被逗到笑翻。真应了那句剧评,“看戏的人是傻子,拍戏的人是疯子”。婲哚Lv52023-05-16
一部好剧,当然先得有好故事。这个三家两代人的故事里,一代人从年轻气盛到耄耋之年,经历了种种颠沛流离,却不得不在守望中困守海岛一隅渡过下半生;而另一代人从蹒跚学步到而立之年,在相对平稳安定的环境中成长,却注定要与前半生相伴左右的人分离,散落到这个世界的天涯海角。这故事里又浓缩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天地辽阔,于是时世的动荡不宁和波澜不惊,人心的绝望和希望,命运的坎坷曲折和殊途同归,便一一在这个台南的小村里铺陈开来。在平静甚至是欢愉的表面下,埋着那样多的错愕、伤痛、隐忍和无奈,隐约像是看到了台湾版本的《活着》。赖声川用短短三小时打造了一个时代剧,真是鬼才。
宝岛一村又不仅仅是在讲故事。很多话剧戏剧音乐剧用华丽丽的舞台效果、排山倒海气势如虹的台词和夸张的人物表情动作来释放舞台的张力。而宝岛一村无论从舞台、台词或人物来说都是平实自然的,平实自然到活脱脱像是从我们身边出走的人,平实自然到好像在拍我们身边发生的事。
比如那种叫思乡的情感总是如影随形。即使有时候你觉得能放下了,即使有时候你觉得不该想起这些,它却又突然出现教你措手不及。于是三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时,本是热热闹闹的,吃着吃着想到千里之外的家就突然冷了场。而那些海外求学的游子,第一次在异乡过中国新年的时候,下了课匆匆忙忙赶到某个华人聚会的现场,是不是也会在热闹和欢笑中突然感觉到一丝丝冷清?
比如每天每日的生活太细碎,当邻里关系成为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便难免产生与婚姻不相上下的复杂关系。会有远亲不如近邻的相互关怀和亲密,有想刺探对方私事却又不好意思的尴尬,也会有因琐事而起一会又不见的摩擦和龃龉。当天津妈妈起劲地挥着手教只会说闽南语的邻居做包子时,当一群人趴在朱家窗边竖着耳朵听邻家声响的时候,当赵家妈妈和朱家爸爸一言不合开始你来我往地斗嘴时,总会想到奶奶家的老房子。从楼下卖肉的大婶到楼上楼下的大爷大叔小弟小妹,见了谁的面都要亲热地招呼一声,连哪家的猫上别家溜达了几天也要互通有无。
比如很多人都曾被生活击垮过。会突然觉得累了,真的累了,想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或者买一张车票去远方。选择最决绝的方式告别一切,这样的念头会在头脑里闪过,但是绝不敢久留。于是周阿姨只是买了一张站台票,在站台上站了很久很久,看着列车来了又去,站累了,然后回家。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安娜卡列尼娜的绝望和勇气。那是小说,这是一场戏,但更是生活。
再比如两情相悦的人错失机缘是件很可惜的事,但即使后悔也好,不甘心也罢,还是要在错开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地走下去。多年后的重聚在大多数时候,是给人一个重新记起年轻的冒失的机会,即使伤感也是淡淡的。不顾一切地弥合陌路的这些年的人,要么是极端不幸和幸运的结合体,要么只出现在韩剧。1Q84不是属于大多数人的世界。于是当大毛和阿牛在凌晨三点的月光下为那无谓的一秒争执着分开时,我们只能叹息。叹息这样无谓的事情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常态,也叹息多年以后大毛和阿牛再见面时,他们一定不会是当年海誓山盟的样子。大毛会住在Vegas,阿牛会有三个孩子,但他们不再属于彼此。
这样平实自然的宝岛一村,又用一些不经意的细节将戏剧的张力发挥到极致。表现台湾白色恐怖的那幕,赵家阿伯不明所以地被宪兵抓去,放回来之后不改谈笑风生。却在将要落座的一霎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到《兄弟》,这么多年过去我就记得一个情节,文革的时候,是会拿烟头杵在地上让人对准坐下去的。所以就算不知道台湾是否真的有坐冰块的酷刑,一样会因为某个瞬间,感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恐怖。还有白发苍苍的周阿姨终于见到真正的丈夫的那幕。和其他眷村居民相比,一直操着体己的台湾腔的周阿姨戏份不多,也不那么出彩。但两人颤颤巍巍地走近对方、慢慢相拥的时候,舞台的灯光开始不停变化。我想那是周阿姨的内心,对于一个众人都传说投共谍的丈夫,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开始为失去丈夫伤心,为不知如何生活下去迷茫绝望,为周遭的流言感到畏惧和愤怒;后来有了周胖,她会有将儿子养大的勇气和信念,会感激帮助她的周伯伯和张将军,也会怀疑丈夫是不是真的去投了共,会想不清楚事实到底怎样;一晃多年过去,站在面前的那人还是那人,但这中间的种种,恍然一天从清晨换做黑夜,又怎可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时她心里会怎么想!这幕的最后,众人散尽,只剩周阿姨一人伫立在红色的灯光中。她这是终于平静了,还是心已死呢。
最喜欢的一幕是三家人分别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北京的张家人(其实是杨家人),杨奶奶佝偻在阴影里,旁边围着七大姑八大姨们,画面恍然像是一个世纪前北平某个深宅大院的当家奶奶。然后杨奶奶一巴掌甩过去骂道,这一巴掌是你替你爸受的,完全是北平味道的霸气外露。山东的朱伯伯,原来在老家还有个结发妻。那原配妻子看起来听上去都是一副苍老模样,朱伯伯的台湾妻子本来也是干粗活的辛苦人,相比之下却要年轻好多。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的山东女人,见着自己的丈夫和台湾妻子,却只管叫自己的儿子“快叫二娘”,山东人真是淳朴好心肠。上海的周伯伯,在见到大姐的时候,那一口的吴侬软语终于像是找到了归属。他们心里的万般激动,也只会表现在紧紧攥住对方的手,轻轻地问这些年还好的不呀。只要听到对方轻轻地回一句好的呀,那种在台湾或许已经埋藏太久的,看上去生分却又无比亲密的上海味道,就全都回来了。是这些细节,让三小时的小小眷村,延展出了它背后上百个形色各异的眷村的活色生香。
最被这部剧感动的理由,在除了它的精彩和真实以外,还因为它描绘的终究是一个人性善良的美好世界,即便在经历那样多的离别、磨难和苦痛之后。眷村在异乡重生的过程,始终是温暖而美好的。
朱家在98号和99号中间的平地搭起一间屋,借着邻居的电用,一晃这么多年也就和和睦睦地住下了。总是热心快肠的老好人赵叔叔,生前似乎也不因此得到过什么好处,去世后却有那么多人来送他,他在榕树下的位置,一直都会是他的。一点一点学会说国语的朱家阿姨,即使儿子被赵阿姨瞧不起跑去了大洋彼岸,还会在对方失去伴侣、儿女在外的孤独晚年尽心尽力地加以照顾,而这一切可能仅仅源于在沟通都存在障碍时的一笼包子。
但也因为这份温暖和美好,剧终时刻免不了些许惋惜。如大观园般繁华几世,终究是红楼一梦,何况眷村一场。眷村本是特定历史环境下的特定产物,南来北往的人们在两三代之后,终究会在新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眷村也无可避免凋零的命运。好在还有这些剧,这些眷村文学和影像,留存着眷村短短几十年带给世间的印记。如朱天心在《想我眷村的兄弟们》里写的,我们年少时总向往离开眷村,真到远离的时刻才知晓它的好。说到找男朋友,便只有一个标准,他来自眷村,眷村就好。回复赞 - Lv3对历史的纪念,往往由下一个、甚至下下个世代完成。纪念的原因,多半是为了当时的生活。《宝岛一村》讲的是上个世纪台湾外省人的命运,针对的则是这个世纪的距离感。所以我们这些大陆观众奉献的掌声,绝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大陆人,更因为我们是现代人。HalfgrainLv32023-05-13
1949年的台湾,涌来了很多国民党的军官和士兵,这些人排着队在临时搭建的地方领门牌号码,以为来年就可以回到大陆;没想到临时的住所变成了眷村,很多人到死都没有回去,但是他们的后代走出了宝岛一村。后来,村子被拆迁了,人们又要排着队领新的门牌号码。全剧由无数个零散的小故事组成,但是并不杂乱,由两条主线牵着,一条是异乡感,包括上一代地理上的异乡感和第二代心理上的异乡感;另一条是贫困和拥挤,两者纠结在一起,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舞台剧的主要人物集中在三家:赵家是北京人,有一对夫妻和老太太,后来老太太死了,夫妻生了三个小孩,大女儿大毛做了酒吧女,二女儿二毛变成了愤青,儿子小毛留在台北发展。朱家男人和台湾本省女孩私订终身,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大毛恋爱破裂出走美国,二儿子在眷村卖包子。周家男人是一个军官,照顾着行踪不明的同僚的妻儿,儿子长大后再也没有回来。配角中除去从头到尾人们听不懂他说啥也不知道他叫啥的增添笑点的闲聊男外,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陆奶奶,她身上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童年的幻想、政治的残酷和命运的神秘。
全剧有呼应的四组故事分别是包子做法的传承、十块钱买棺材的人情、赵家大女儿和朱家大儿子的悲欢离合、周家儿子的父亲是谁。赵奶奶从北京到台湾的路上一直带着家传的擀面杖,后来他把包包子的手艺传给了周阿姨,周阿姨在眷村卖了一辈子包子,又把这门手艺传给了二儿子。有记者评论说二儿子的人生很失败,但是我以为,他至少传承了勤劳的精神,正如赵奶奶拿着擀面杖说的那样,“只要有这个,就不饿肚子!”
赵奶奶死的时候,老赵没有钱,就去找常常拜托的本地工匠做一口棺材,木工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但是当听说他只有十块钱的时候,毅然答应了。这一答应,就是一辈子的交情,期间也发生了自制抽水马桶的好笑事件;到老赵死的时候,他的儿子又找那个本地叔叔替父亲做一口十块钱的棺材。
老赵的大女儿没有弟弟那么幸运,她和朱家大儿子的恋情遭到了长辈的激烈反对。那个时代,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女孩就要用自己的身体换钱,要么嫁给军官,要么去当酒吧女。赵妈妈当然是希望大毛嫁给军官的了,甚至不顾女儿和朱家大儿子的感情,也不顾赵家和朱家的感情也要改变家里的状况。孩子自然是天真的,不知道现实的残酷,两个人商量着私奔。但是私奔当夜因为争执,大毛留下了。我一直在想,争执发生在那一晚也许是戏剧性,但是发生也许是很难的,因为一个人醒了,一个人还没醒。后来大毛去做了酒吧女,还跟着美国大兵去了美国。正如她妹妹二毛看着姐姐拿来钱支援家里却不敢进村受刺激咆哮的那样,“外面是真实的世界”。
周家的儿子也去了美国,但是再也没有回来。童言无忌,却充斥着无恶意的伤害。小伙伴们从小就猜疑周胖是不是周叔叔的儿子,直到妈妈要自杀那天憋在他心中的疑问终于爆发了。幸而周阿姨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大概是为了儿子。但是儿子大了,在外面转悠,再也不回来了。几十年后,前夫和周阿姨团聚的时候,问她过得好不好,她说“都快过完了……”
是啊,都快过完了,无论是周阿姨,还是宝岛一村,还是那个时代。评价那个时代好不好,也许是学者或者政治家们爱做的事,但不是普通人该做的事。无论好不好,人们都那个时代努力的生活过,相互伤害又相互依偎着。即使不在那个时代,人们依旧像奥德赛一样,寻觅故园。然而对于我们,那个时代也许又是一个故园,那个时间距离很长,但是人和人的心灵距离很近的时代。我们这些冷漠的现代人,与其评价时代,不如让自己像赵叔叔一样热情起来,那怕没有足够的智慧,毕竟人对于世界是如此的渺小。
题外话:其间后景是真实世界,前景是幻想世界的场景设定出现了两次,很有启发性!回复赞 - Lv4看《宝岛一村》之前,怀抱着很大的期待。因为王伟忠,因为冯翊纲、屈中恒、宋少卿,因为我喜欢的“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悲欢”题材,当然,最重要的,因为赖声川。我是被第一版的《暗恋桃花源》带进舞台剧的世界的。这一次对我来说,背景、演员、题材,再加上导演,万事俱备,只欠观众在台下感动而已。阿里里Lv42023-05-11
近三个小时的演出结束后,在献给演员们的经久的掌声中,我坐在保利剧院二楼的座位上,看着楼下舞台上脸庞不那么清晰的王伟忠和赖声川,默默许诺自己,明年,如果宝岛一村还来北京,还在保利剧院,一定要给自己买一张前三排的票。
这是一部超出了我预期太多的作品,即使我已经保持着极大的期许。
《宝岛一村》是一部很直白很实诚的作品。无论是故事本身,还是讲故事的手法,人物形象的塑造,甚至情感的表达和宣泄都非常的直接干脆。大陆老兵们对故乡的眷恋,对党国的忠诚,对新生活的不安、绝望与希望;第二代眷村子弟的成长、逃离;军眷们的人生起落、甘苦自咀。从头至尾,几乎没有任何观众会难以理解的对白、桥段或是其他元素(除了那个贯穿首尾的极具象征意义的陆奶奶)。《宝岛一村》是一部完全不炫技的作品。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赖声川把时代、民族、个体汇成一把玄铁重剑,一挥之下,情感溃堤。中国人通常认为,一件事做到极致,反而会看上去走向了反方面。大工便是不工,大巧便是大拙。《宝岛一村》电视剧般的通俗易懂之下,是赖声川绝对大师级的控制力。笑和泪,喜剧和正剧,王伟忠和赖声川,这之间的转换与融合,精准无比,浑然天成。
《宝岛一村》是一部煽情的时代大剧,是三代人的历史。这种戏本就是催泪大杀器,又赶上导演选择了最通俗易懂的手法来讲述故事,从第一幕开始,一直到最后那漫长的献给演员的掌声结束,我一直听到身边压抑却清晰无比的啜泣声。当然,我自己也是众多在黑暗中拼命压抑自己的死要面子的观众之一。从剧中升旗时,老赵拿出那面破碎不堪的旗,然后在老婆追问之下,告诉他那个背着这面旗死在了抗日战场上的自己的好友,就是真正的“老赵”;到众人在眷村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里,老兵们合唱《松花江上》;再到老赵请小黄师傅为自己的岳母打一口十元钱的棺材。初到宝岛一村的这第一部分,我已经双眼泛红,苦苦压制着自己心中迅速汇聚起来的人类世界中永恒存在着的一种情感。
这种情感叫乡愁。
李安当年在观看《暗恋桃花源》之后,哭得泪流满面,他说他在这部戏里看到了“无尽的乡愁”。李安、赖声川、王伟忠那一代的台湾人,从小在台湾长大,但是他们的父母,却是地地道道的外省人,他们操着各省的方言,只吃得惯家乡的食物,听不懂闽南话,吃不惯面线。他们来到台湾,很多人一辈子就再没回到过家乡,他们的故事,他们的乡愁,被他们的孩子听到、看到,然后这些孩子,从嘉义去了台北,从屏东去了美国,这些孩子,他们有两个故乡,大陆上,父辈的故乡,以及太平洋上,那座被称为亚细亚的孤儿的宝岛。对李安们来说,乡愁在他们既来自于他们的血液,也来自于他们自身的生活。
《宝岛一村》也里满是这样的乡愁。三代人,四种乡愁。
老赵岳母,北平知名酒肆的老板娘,那个教会朱妈妈包天津包子的老人家,她的乡愁,简单而悲伤。大限将至,却被迫逃难远离故土,然后客死他乡。她的乡愁,是《宝岛一村》里的第一种乡愁。
老赵、老朱、老周、赵妈妈、周妈妈们对海峡那边故土和故人的怀恋,是第二种乡愁,一种大时代胁迫下,个体毫无抗争之力的悲剧式的乡愁。这是动荡年代最常见的乡愁,也是我眼中最畸形的乡愁,像是一棵树被连根拔起移植去了别的地方,它的根须具在,却失去了原有的土地。它还是原来那棵树么?这些1949年迁移去了台湾的大陆老兵,伴随他们的一生的对故土的怀念,在第二代眷村人出生后,却又渐渐混杂进了,对这个孕育出他们下一代新生命的宝岛上的小小眷村的乡情。就像老赵说的,“宝岛一村就是家”。他们生活的地方变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变了,他们的人生变了,他们的故乡呢?似乎也在改变着,由一个,慢慢变成了两个。 于是,当后来宝岛一村拆迁,他们的乡愁也终于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宝岛一村的第一代原住民,大毛、大牛、二毛、大车、小毛、周胖,他们也有自己的乡愁,而且是两份乡愁,同他们的父辈很像,却又不同。他们一方面继承了父辈的乡愁,像继承了基因一般。大陆上的那个故乡,是父辈们在茶余饭后,在逢年过节,在酒后,在深夜,在有意与无意间强行印刻在他们脑袋里的。而另一方面,这座见证着他们出生长大,承载着他们青春叛逆的眷村,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乡,而离开这座故乡,造就了他们自己的乡愁。大牛、大毛、二毛、小毛们的离开家乡,其实再正常不过,子女离开父母,建立自己的新世界,这是自古有之的事情,而到了工业时代,人的流动更是变成了社会的常态,于是背井离乡的乡愁自然也成为了这个时代再正常不过的一种情感。大牛踏上去往美国的轮船,直到最后宝岛一村被拆除时才回来,大毛和他差不多。周胖去了美国读博士,便彻底抛弃了那个令他青春期无比痛苦的继父的家庭。小毛和二毛倒是经常回到宝岛一村,可是,也不过是吃个饭住一晚而已。父辈们因为时代,因为战争,因为政治而无法归家。如今小毛们不再被战争和政治所左右,可是背井离乡仍然成了绝大多数孩子的命运。于是,对于小毛们来说,那座将要被拆除的宝岛一村,和海峡那一边,他们父辈的故乡,终于慢慢重合,成为他们只留在他们记忆中的故乡。这份由二化一的乡愁,是第三种乡愁。
最后一幕,当死去的老赵,在宝岛一村拆迁的前一夜,在老邻居们欢聚一堂的那一夜,突然出现,对小毛念出了那封被他遗忘在老房子里的那封写在小毛满月之日的信时,我终于也在黑暗中成为了默默流下眼泪的观众之一。家就是宝岛一村,宝岛一村就是家。离开家,就有乡愁,有乡愁,就意味着我们拥有着一个家,拥有着一方故土。赵妈妈拆下“宝岛一村99号”的门牌,因为担心老赵将来找不到新家。这一刻,老赵的故乡,变成了那个生活着他的妻子儿女的家,他的乡愁,就是那一方小小坟墓,他在里头,家在外头。全剧落幕前,我看到了第四种乡愁,横在生死之间的无尽的乡愁。
乡愁不仅无尽,而且永存。套用徐克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乡愁”。就像最初的人类从非洲大陆走向世界各地;像五胡入华;像宋人南迁;像五月花号抵达新大陆;像王伟忠离开嘉义,来到台北;像赖声川从美国回到台湾;像我们因为学业工作或者任何理由而来到一座新的城市;像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再也回不去我们生活过的那间客厅,那间卧室。我们离开过去,我们创造现在,然后看着新的生命离开他们的过去,创造他们的现在,看着生命延续,看着未来一直在我们眼前。
乡愁不仅是艺术作品永恒的主题,也是生命的永恒主题。
几句题外话:
小毛们的乡愁我最熟悉。我也是一个一直离开故乡的人,而我的爷爷与外公,他们那代人,则像老赵们,是拥有第二种乡愁的一代人。我的爷爷是河南许昌人,年轻的时候为了生计,被迫离开家乡,带着我奶奶来到郑州,然后生下了我的父亲。爷爷几乎没怎么回过他生长的故乡,至少在我有记忆以后,一次也没有回去过。我的外公是湖北松滋人,年轻时候赶上抗日战争的末端,一边躲日本人一边一个人跑到武汉求学,然后上了军校,跟着部队来到河南,遇到了我外婆,生下了我母亲,从此在开封落叶生根,再也没有回过松滋。2000年左右,我们陪着外公去了趟武汉,见了几个旧友,外公想回松滋看看,但是最终没能成行。从此,直到外公去年去世,老人家一生再也没有回到过故土。外公常跟我讲他小时候的事情,讲松滋的山和水,讲他小时候如何过新年,如何下河抓螃蟹,如何在夜晚捉黄鳝。我的爷爷与外公,他们是有根的一代人,他们对我来说就像是真正从家乡的土壤里生长出来的农作物一般。而我不是,我填写各种资料时,籍贯是许昌,出生地是郑州,我中学在开封我母亲的故乡,大学跑去了广州,如今又在北京生活。也许几年后我又会更换一座新的城市。我离开的故乡的岁数未必比我的爷爷与外公们小,然而故乡和我之间的羁绊,却远远弱于老人家们。我一直觉得像我在城市生长大的孩子,在楼房中长大的孩子,在钢筋水泥中长大的孩子,就像是如今城市中人们最爱的绿萝,是得不到土壤的植物。我们寻着自己的根,也未必便能找到故土。《宝岛一村》像《暗恋桃花源》一样,给我心头来了一记闷拳,不仅写作,生活也要找到根,无论是黄土地里麦子高粱和根须,还是玻璃花瓶的水中,同样拼命生长的绿萝的根须。回复赞 - Lv4其实看剧之前,心情是百无聊赖的。某一个周二的晚上,想到已有近一年时间未进剧场,突然就想看话剧,又查到单位附近上剧场在上演《宝岛一村》,便随手买了次日晚的票。没有提前多做了解,也并没有想到会遭受怎样的情感冲击。只是散场后地铁末班车已过,一边吃着散场发的包子等车,一边任由思绪在深秋的夜晚飘忽。TemptationLv42023-05-14
当时就有写评论的冲动,但情绪太过丰富,一时难以梳理,加之到家已凌晨,便搁置了下来。然而幕间音乐的旋律连同演出片段不断在脑海闪回,索性选择在上演的最后一日二刷。又拖了几日,才在零碎中成稿。
一、半个安娜:人物身份的偏离
讲述世事变迁中个体命运浮沉的作品不胜枚举,有正面切入宏大历史的《战争与和平》,有讲述大动荡下生存挣扎的《活着》,有于平静中见沧桑的《长恨歌》《繁花》,也有以魔幻现实主义著称的《百年孤独》。相比之下,《宝岛一村》的一大特色在于利用身份的错位和偏离来塑造人物及推动叙事,和对由此带来的命运飘零感的渲染。
从第一幕一开场分房子发门牌号开始,身份错位的种子就已种下。小杨冒充阵亡战友赵汉斌拿到99号房,一时间让妻子钱燕子吐槽“哎呀我到底嫁给谁了啊”;停飞飞行员周宁也为不认识的陌生人做担保,使得不是魏中的陌生人假借魏中的身份而有了住处。
新的身份开启了新的生活,第一次升旗也是一段故事的启幕。
1.
赵家先后生育三个儿女,在大跨度的时间和充实的情节推动下观众几乎已经忘了“小杨”的存在,直到第三幕探亲一场戏儿子小毛回到北京发现父亲一家都姓杨,观众这才回想起来“赵汉斌”的真实身份,而真的“赵汉斌”是谁,也早已在升旗一场戏中以不经意的方式点明。升起亡故战友在战场上披过的旗帜,却又通过假借其身份、占有其资源来维持生活,这算是对同袍的永久纪念呢,还是兵荒马乱中极为现实的残酷之体现呢?
也不知是不是因冒名顶替得利而产生的愧疚感,赵汉斌在宝岛一村是个热心肠。村里大事小事都由他出面,还善于做(和)调(稀)解(泥),在二毛被偷看洗澡一场戏中奉献出了可能是全剧最令人捧腹的台词“谁看我们家女儿洗澡,我们就看回去!”赵汉斌总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历经大风大浪后人淡如菊,就算是后来被误当特务抓去受审讯,被放出来后也只是对忧心忡忡的家人朋友轻描淡写。他已学会笑对生活中的一切,能够在平淡中感受生命便已是幸事。“愿你此生不像我们一样颠沛流离,愿你此生不知道什么叫战争,愿你此生一切平安。”这是一位历经风雨的父亲对满月儿子最真挚的祝福。
2.
与丈夫赵汉斌迥异,作为北平城德福轩大掌柜的女儿,出身高贵的赵嫂钱燕子初来眷村,还维持着上流心态和娇生惯养的生活状态,这在一开始分房时的不耐烦和初入驻时的嫌弃中便有体现。此后,虽然她渐渐融入眷村生活,但潜意识里依然是以德福轩大小姐的身份来确认自我存在的。见隔壁朱家买了电视荧幕滤镜,就对丈夫说也想要,因为在京城时以自家财力不存在买不到的东西;唱片机被宪兵查抄后敢于对宪兵撒泼吵架,因为自认身份高贵,从来就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到了老年神智不清后,钱燕子“德福轩大小姐”这一身份体认在自我意识的弱化下更为外露。走出眷村的儿女二毛和小毛回家给母亲庆生,许久无言的钱燕子终于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北海的冰化了。去年冬天才去溜过一次。”(后面不记得了)这段喃喃自语不知感动了多少人。这场戏被命名为“春天的记忆”,其实何止是钱燕子的春天记忆,这凝聚着眷村人民对大陆故乡的集体追忆;子康归来前的饭桌上,钱燕子一句“这是谁定的规矩啊”,一句“德福轩买单”,她还是心在京城德福轩啊。北京、青岛、上海,第一个年夜各自望向各自家乡的方向,这一场景其实从未消退。
3.
电线杆下搭房子的朱家夫妇是大陆移民和台湾原住民的组合,一开始语言不通,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也能够顺利交流。虽然整个宝岛一村充斥着各地方言,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却在渐渐相处中实现了思乡情绪让位于“宝岛一村共同体意识”——对宝岛一村村民身份的认同。朱家二儿子大车去台北参加《三朵花》节目,当他在节目中对着全岛观众说出宝岛一村的名字时,守在电视机前的村民们也都在自豪,“宝岛一村”,已然成了他们新的家乡。
从全剧来看,朱嫂陈秀娥的自我身份认知经历了两次转变。一次是从台湾普通原住民转变为眷村村民,同时也伴随着冒失女孩向村妇的转变。这一身份转变主要表现为语言从闽南话到台湾国语的变化。刚嫁给朱全,无家可归的两人在赵家和周家之间的空地搭了勉强能住的房子,两人相依为命,也在语言磨合间增进着感情。陈秀娥还在语言不通时就被隔壁钱老奶奶教做“天津包zhi”,虽然两人沟通困难,但终究是教学成功,陈秀娥传承了钱老奶奶的手艺。在钱老奶奶葬礼上,陈秀娥端上了自己做的天津包子、用已熟悉的国语告慰钱老奶奶在天之灵,也恰巧在葬礼上临产,此后便在村里卖包子养家糊口。钱老奶奶的葬礼可以看作是陈秀娥第一次身份认知转变的完成。第二次是朱家夫妇回山东老家探亲,观众这才知道朱全早已在山东成家,甚至已经有了孙子,当然,陈秀娥知道得并不比观众早。这对陈秀娥来说是对几十年来基础信念的撼动,她不得不在屋外消化消息、调整心态。但很快,陈秀娥便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友好地和“正室”一家打招呼、发礼物。虽然这一情节对此后剧情并无影响,但陈秀娥随着剧情信息披露的完善而在无形之中又发生了一次身份错位。
4.
冷如云大概是剧中最为悲剧性的角色了。她本是空军飞行员李子康的妻子,初出场时落落大方、顾盼生姿,是典型的贵妇形象。然而“李子康投共”事件让她的处境急转直下。在大陆的历史叙事中,“两航起义”是新中国民航事业的开端;但在对岸,类似的行为却意味着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周宁作为李子康战友收留了如云,还在三个女邻居面前产生了一阵小尴尬。一年后如云生下周胖,周胖的身世便是个绕不开的话题。如云平常做吴将军家的帮佣,其心理落差可想而知,与村里其他人不同,如云的遗民感是双重的,依然穿旗袍精致打扮的坚持,也是她内心挣扎的外化。她不仅把对孩子的爱投注到吴将军儿子身上,还和吴将军互生情愫。在失手打了吴将军儿子被吴太太赶走后,回到家又面对周胖对自身身世的质疑。东家开除、儿子摊牌的双重打击叠加游离于周宁和吴将军之间的无所适从,以及长期以来的心理落差和压抑,混乱的思绪引导着她去火车站卧轨寻短。虽然这一安娜·卡列尼娜式的举动并没有完成,如云终究没有跳下站台,但这两个角色都企图以自杀来控诉家庭的不幸、命运的捉弄,如云没有变成安娜,至少也是半个安娜。这里要提一下扮演冷如云的演员金晶的精湛表演,把生死时刻的纠结矛盾演绎得丝丝入扣,富有层次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剧中人物的身份转变或偏离都处于一种不彻底的“半个安娜”状态,转变中并未完全摆脱掉原始身份,并受困于两种身份之间。
命运对如云的捉弄并未结束。儿子周胖升教授的宴席上,周胖不在场,李子康却意外出现,原来他当初不是“投共”,只是飞机失事迫降对岸。子康设法到香港后没有去找妻子破镜重圆,而是选择了与吴将军通信、默默守望着如云,并再也没有结婚。也许他这样做是得知如云开始了新生活后不忍心再一次改变其人生轨迹,但如云原谅吗?早上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出门,傍晚回来的却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你回来做什么,你回来吃晚饭?”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动容。如果命运开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承受不起的玩笑,那就一直骗下去吧,在最后才来坦白,是残忍的。
5.
几家男主人在村口大树下的攀谈也很有意思。无论哪个时期,话题都避不开“戴笠死没死”。在他们的观念里,戴笠是他们回归大陆的接应方,是实现救赎的一线希望。1975年蒋介石去世,剧中在第二幕末专门安排了一场戏来表现眷村村民的悲痛,因为蒋介石走了,也同时将带他们回家的承诺带走了,他们彻底失去了能够回家的信念。然而两岸开放探亲后,周宁还是坚称戴笠没死,这更多是出自一种遗民的偏执心态。巧的是,这次他把自己几十年来其实一直没有听懂纪怪讲话一事说穿了,纪怪很受打击,从此“退出政坛”。
二、Circle of life:嘉义桃花源的慢步调
几场树下时事辩论,相似的场景中时光飞逝。周宁从飞机飞过时起身敬礼到渐渐站不起来、抬不起手,只能目送;赵汉斌入土,四个人也慢慢变成了三个人。这样重复场景在不同时期的复现不难让人联想起电影《城南旧事》中的类似处理。时间不动声色地在每一个人身上留下痕迹,而村口的树、学校操场,超然于时间,见证着岁月流淌。
虽然剧情时间跨度长达半个多世纪之久,情节中贯穿诸多重大历史事件,但观赏过程中却未曾让人感到受历史进程推进而产生的快节奏和压迫感。探究下来,全剧着眼点只在于眷村的三个家庭,他们第一代不得已扎根于此,第二代在前两幕中还未长大、走向外面的世界,村民们与外界接触不多,日子也相对安稳,以至于宝岛一村在全剧大部分时间都犹如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时间的流逝就更多体现为对生老病死的感知,而不是历史的宏大叙事。新一代的长成伴随老一辈的凋零,与孩子们长大相伴随的,是赵汉斌撒手人寰、钱燕子神志不清、陈秀娥不再做包子;但同时老一代的逝去也伴以新一代的降临,钱老奶奶葬礼上陈秀娥临产,死亡与新生相连,揭示一种生命的循环。
在无常中也总有不变的东西,比如天津包子的手艺传承,在这些人刚来眷村时,由钱老奶奶教会了还只会讲闽南话的陈秀娥如何做正宗天津包子,后来秀娥以此谋生养家,并将手艺教给了儿子大车,留守眷村的大车就继续卖着包子。“天津包子”这一元素贯穿全剧,并与人物、情节紧密相连,是一个很好的代表宝岛一村的信物。从这一角度讲,演出散场后给观众发的包子,不就是对宝岛一村乃至整个台湾眷村之存在的铭记吗?三个多小时的演出下来吃上一颗热腾腾的包子,不仅充饥,更能回味暖心。
正是这些在时过境迁中较为稳定、可知可感的存在,给观众一种着落感,能够从容对待外部环境的变化,以剧中鹿奶奶般缓慢而稳健的步调,体会眷村变迁的点点滴滴。
三、Those were the days:岁月如歌的怀旧感触
演出中场休息时播放的两首歌曲,《The End of the World》以及《Those Were the Days》,都极具怀旧感,这也契合着戏剧的主基调,即对某种旧时光的纪念。
剧中有两场年夜饭:第一幕中这群人来到台湾后吃的第一个年夜饭与第三幕结尾宝岛一村拆迁前大家重聚时吃的最后一个年夜饭,恰分别隐喻宝岛一村初建、村民共同体意识的逐渐形成和宝岛一村拆除、“村民”身份的解除。虽然村子拆迁了,村民记忆中的那些人和事,却并不会随之消隐,反而会内化于心。
大牛和大毛玩21点的情节也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小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次是天各一方后中年时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偶遇咫尺天涯。他们之间的阻碍不仅仅是恰巧重合的她的下班时间和他的飞机起飞时间,更是大半生缺乏对方参与造成的心理疏离。然而,虽然小时的诺言在如今的叙旧中只当笑谈,但“或然率”还是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密语:“小时候的快乐我还记得,虽然我们没能走到最后,但我依然珍视和感谢青涩岁月中有你的陪伴。”演出结束后的归途中,耳机里反复播放《Those Were the Days》,浮现的画面一直是重逢于拉斯维加斯的大毛和大牛。
这两组情节设置,由时间较近者产生意念上的闪回效果,引导观众对照不同时期的相似场面,并重新审视当初,在七零八落的现时对比下增强对美好单纯的旧时光的眷恋情绪。
伴随那一代眷村人(也许是那一代台湾人)长大的元素,被自然地融入在剧情当中。两岸对峙时期,防空洞还属于在人们生活中存在感较强的事物。剧中防空洞不仅是孩子们的探险乐园,更被赋予了一种私密空间的属性。大牛和大毛在防空洞里憧憬“比宝岛一村还大”的房子,吴将军和冷如云也把幽会地点安排在防空洞、还被不约而同到来的大车和二毛撞见。在构造逼仄紧凑的眷村,家长里短都能被周围耳闻目睹,隐秘的防空洞便成为了村民们隐私的载体,也提供了逃避社交压抑的空间。防空洞,以及伴随丧讯传出的哭声、电视节目《三朵花》、来自对岸的传单等,甚至小如荧幕滤镜、唱片机这样的物件,都是那一代眷村住民的集体记忆。
当然,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不只有美好的一面。戒严时期,政治高压笼罩在每个人头上,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钱燕子1949年逃来台湾时随身带来的唱片机,用于家庭娱乐,却在六七十年代不巧被宪兵查抄,那时期,“从那边带来的东西”是不允许存在的。第二幕公厕标语疑云,连同之后的赵汉斌被捕,呈现出那一时期草木皆兵的心态,且这样的疑神疑鬼已成为集体无意识,融入人们日常生活中。既有美好一面,也有阴暗一面,这样的时代叙事,才是完整而让人信服的。
赖声川表示,“随着时间的脚步,《宝岛一村》的涵义也从对台湾眷村历史的描述,渐渐扩大属于对世界流离失所难民的生命记录。”我相信这出戏的体量是能够承载得起如此高意义的。感谢《宝岛一村》的主创和演员们,在呈现一种历史存在以外,也演绎着一段段让人感慨万千的人生故事。回复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