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张纯如有在天之灵，应该会对这部舞剧的诞生感到欣慰——因为作品在努力继承纯如未竟的事业——“教育下一代记住残忍的历史教训，以求历史不会重演”。感谢佟导和主创者们的努力，让几乎很久没接触这段历史的我重新正视了这样一段历史。 “我要将这些遇难者从遗忘中拯救出来，替那些喑哑无言者呼号。” 《记忆深处》以张纯如的视角展开叙事线索，当她从故纸堆中发现南京大屠杀的线索，她如何一头扎进图书馆中，如何揭开了尘封的历史真相。在找寻历史真相的过程里，敏感而富有正义感的张纯如就像舞剧中表现的那样，真的走进了历史里。 舞剧选取了四位典型人物，展现了三个不同的视角：日本侵略者的视角/中国受害者（反抗者）的视角/西方保护者的视角，这和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里展现的是完全一致的，也和张纯如对《南京大屠杀》的电影改编的想法一致。拉贝、魏特琳、李秀英、日本士兵是张纯如曾经希望电影里能出现的主角，她希望电影能出现不同国籍的，也能展现人物战争后的转变。舞剧并不长于叙事，但《记忆深处》却把几个人物故事高度提炼了出来，并展示了他们战争后的转变，无论是魏特琳想要保护女学生最后却没能护住，还是拉贝却说士兵放下枪混入难民却还是被抓走，又或是李秀英的奋力反抗，即使没有读过人物故事，却依然从舞剧里就能看懂。 舞剧中对拉贝和魏特琳的刻画并没有止于他们是“南京的活菩萨”，更表现出他们如何经历人道主义的挣扎。“他们在日军占领南京之前的职业是传教士、医生、教授或是商人，而不是身经百战的军官。他们曾经衣食无忧，生活平静而安逸”，但在南京大屠杀期间，他们不知从哪里获得的勇气与力量，扛起了几乎无法承担的重担。 “东史郎”的角色选择也一样精妙，带着面具黑衣的士兵们将东史郎裹挟起来，仿佛骷髅之舞，揭露了日本侵略者是如何变为“魔鬼”的。这样一个角色的重要性在于，张纯如的书中除了记录受害者，也分析了日本军国主义背景下为何让青年成为了杀人机器——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这让书所记录的不只是曾经发生过的屠杀，还有对战争的根本性的反思与历史的警告。 与许多的古典舞剧不同的是，舞剧的中心张纯如不是一个被塑造的历史角色。无论我们是否承认，哪怕那些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人物，孔子也好，木兰也好，昭君也好，都是经过一代代的社会建构出来的。然而张纯如不是，她是一个鲜活的当下社会的亲历者。唐诗逸几乎将张纯如跳活了，她探寻史料时的悲痛与愤怒，写作时的勇气与力量、毅力与决心。舞剧并没有为她涉及太多独舞的段落，但所有力量都在打字机那段被推向了高潮。每一声敲击都是对遗忘者的愤怒——张纯如所感到悲痛的从来不只是历史的惨痛，还有后世刻意的遗忘。即使遭遇如此多的精神折磨，遭遇恐吓、遭遇威胁，张纯如从未后悔过。 在没有比在南京公祭日当天观看《记忆深处》更适合的事情了。很庆幸选择了两场连刷，在不同视角下有许多不一样的感受。也称此机会阅读了《南京大屠杀》与《张纯如：无法忘却的历史》。如果明年记忆深处能够巡演，这一定是一出会让我再次走进剧场的戏。